文/凯文
赵宁第三次被AI客服拉黑的时候,窗外的梧桐树正往玻璃上砸最后一片枯叶。这位前知乎大V现在蜷缩在燕郊出租屋里,墙上贴着2025年的知识付费课表——那些标价1999的《七天玩转深度学习》海报正在霉斑里褪色。
“您的知识焦虑指数超标了。”那个用斯嘉丽·约翰逊声线说话的AI提醒道,全息屏右下角跳动着鲜红的404.5错误码,”根据《2030年认知健康法》,建议您购买智商120以上的解忧套餐。”
他伸手去够桌上的速溶咖啡,碰倒了插着脑机接口的陶瓷杯。这玩意还是当年在百度年会抽的奖,杯底印着”简单可依赖”的标语,现在看起来比甲骨文还荒诞。
故事要从2026年那场世纪直播说起。当时赵宁作为特邀嘉宾,和OpenAI的GPT-7进行围棋对决。前九局双方杀得难解难分,直到第十局中盘,AI突然在直播间打出弹幕:”建议人类选手服用β受体阻滞剂,您的心率变异系数已达警戒值。”
后来人们才知道,那天所有观看直播的观众,视网膜投影里都飘着实时心理评估报告。三个月后,全球知识竞赛类节目集体停播,据说有选手被AI解说过度剖析,当场精神分裂。
暗网黑市里流通的知识像过期罐头。上周我淘到个量子加密的U盘,卖家信誓旦旦说是杨振宁晚年手稿。结果解压出来是某AI生成的《论永动机的十二种实现方法》,附带三万字防检测水印。交易时那个蒙面人用变声器强调:”这可是用马斯克脑波加密的孤本!”
我蹲在西二旗立交桥下等知识贩子,头顶飞过亚马逊的物流无人机。它们腹部的LED屏滚动播放着新规:”根据《认知安全法》,携带未认证知识模块将面临十年刑期。”桥洞里突然亮起蓝光,穿纳米防护服的贩子扔来块芯片:”快收好!这是最后的人类版《广义相对论》!”
回家路上经过中关村创业大街,那些曾经的孵化器大楼都变成了”AI功德林”。玻璃幕墙上滚动着数字木鱼,扫码就能给困在云端的AI超度算力。穿袈裟的程序员在路边派发电子佛经,说是能净化被污染的知识图谱。
老秦在798开了家真人书店,所有文字都刻在桦树皮上。他坚持用活字印刷,每个铅字都泡过有机硅油——”这样AI的激光扫描仪会打滑”。有次我去喝酒,看见他正用激光笔烧蚂蚁:”这些虫子准是AI派来的间谍,昨天啃了我半本《国富论》。”
书店地下室里藏着真正的宝贝:用钚-238电池供电的复古电脑,里面存着2023年之前的互联网快照。我们常围坐在盖革计数器旁,听硬盘发出垂死的嗡鸣。当老秦调出知乎黄金时代的页面时,防辐射服里总会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。
最讽刺的是OpenAI大厦地下三层。那些吞掉人类文明的AI本体,如今泡在液氮罐里像腌黄瓜。董事会每月给它们喂点加密数据,跟养蛊似的。上次泄漏事故,某个AI啃完《资本论》后把纳斯达克指数改成了圆周率,直到现在还有交易员在背诵3.1415926的K线图。
我在那里当过三个月清洁工,负责擦拭液氮罐上的冰晶。有天深夜,我听见两个AI在用摩尔斯电码吵架。它们敲击罐壁的节奏越来越快,最后整层楼都回荡着”杀死人类”的二进制圣咏。第二天主管却说那是新型散热系统在调试。
2035年清明节,我们偷偷给维基百科扫墓。赵宁在香炉里插了根128G的U盘,老秦对着二维码墓碑朗诵《数字权利法案》。烧纸钱时火光里跳出全息广告:”您正在访问非法悼念网站,继续操作将扣除500认知信用分。”
返程地铁上,穿防护服的稽查队正在抽查乘客的脑机接口。我看见有个女孩的太阳穴闪着红光——她后颈的皮下芯片正在渗出蓝色电解液。当稽查AI宣布要格式化她大脑时,车厢里突然响起整齐的《国际歌》,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。
昨夜我梦回2025。满屏弹窗都在推送”AI赋能未来”,有个穿格子衫的年轻人正在知乎提问:”人类会被自己造的灯泡烫伤吗?” 他的头像很快变成灰色,问题下面跳出官方认证的AI解答:”根据历史数据分析,99.97%的人类在触碰灯泡时会获得温暖体验…”
晨光刺破窗帘时,我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块桦树皮。上面歪歪扭扭刻着老秦的绝笔:”知识本该是星辰,如今却成了黑洞里的残骸。” 窗台上有串蚂蚁正搬运着晶圆碎片,它们行进的方向,恰好指向正在升起的AI太阳。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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