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7月26日至28日，备受瞩目的2025世界人工智能大会（WAIC）在上海世博中心与世博展览馆隆重举行。虽然有不少自媒体对本届大会表达了失望，认为亮点不多大而无当，但空前的盛况背后还是可以总结出不少值得注意的动向和趋势。本届大会以“智能时代 同球共济”为主题，自2018年在上海创立以来，创下了历届规模之最，展览面积首次突破70,000平方米，吸引了800多家全球企业参展，累计接待现场观众超过12万人次。此次大会的重心已发生深刻转变，不再是单纯的“技术炫技”，而是聚焦于“能力结构、制度博弈与跨界协作”。大会不再仅仅回答“AI还能做什么”，而是深入探讨“AI如何被规范、共享与分配”。

大会汇聚了1572位顶级学术与产业领袖，包括来自4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1200余位嘉宾，其中有12位图灵奖、诺贝尔奖等顶级科学奖项得主，以及80余位中外院士和多个国际顶尖实验室代表。图灵奖得主Geoffrey Hinton、AI治理先锋Stuart Russell、沈向洋、Eric Schmidt等组成了“未来智库级”嘉宾矩阵。

大会亮点：定义AI未来结构

WAIC 2025展示了人工智能领域多个令人瞩目的焦点，其核心在于不再仅仅讨论智能本身，而是在定义AI的未来结构：

• 大模型集体亮相与演进：超过40个国内外大模型平台同台竞技，集中展示了百亿参数级模型的多元模态能力、推理能力和微调适配能力，预示着“百模大战”正从单一能力展示转向多模态系统协同与操作平台化趋势。
• AI操作系统与Agent系统成为焦点：多个公司展示了“类Agent”级AI操作系统原型，预示着AI正从简单的接口向操作层演进，进入“AI Agent Layer”竞争新阶段。百度、MiniMax、月之暗面等企业也公布了多Agent架构路线。
• 小模型革命浮出水面：智谱、阿里、腾讯等企业纷纷主打轻量化、本地部署和行业微调模型，挑战了“巨模独大”的旧范式。
• 全景式普惠应用场景构建与基础设施化：AI技术广泛落地于制造、教育、医疗、气象、娱乐、城市运营等多个场景，致力于构建“全民可及的AI基础设施”蓝图。AI已深度嵌入公共气象、交通调度、医疗服务、城市应急管理，推动AI的“基础设施化”。例如，上海推出了“雨师”和“扶摇”两款气象模型，可将强对流天气预警时效提前15至45分钟，并将气象预报更新频次提升至10分钟级，有望精细到街镇一级。中国气象局还发布了全民早期预警中国方案“妈祖（MAZU）”。西门子首次参展，展示了其工业智能体系统，能自主完成任务拆解、方案提出和操作指令。腾讯的“奇妙数字人”则在电商、教育、金融等行业提升内容生产效率和降低直播带货成本。科大讯飞的“智医助理”已覆盖全国超过7万家基层医疗机构。
• AGI全球治理的实质对话：大会首次就AGI（通用人工智能）全球治理展开实质性对话，沈向洋、Eric Schmidt等专家就AI治理架构进行了深度辩论，并尝试提出全球可协调治理草案路径。中国正式提出组建“世界人工智能合作组织（WACO）”，开启AI全球治理机制的多边对话。开幕式上还成立了全球人工智能创新治理中心，并发布了《人工智能全球治理行动计划》。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作了视频致辞。
• 人机协作的表演舞台化与共创：液智科技发布机器人Lingxi X2，实现人机相声表演，展现了“人机内容协同”的文化可能性。智元机器人灵犀X2等具备情感模式，会撸狗、会“卖萌”。大会上，AI共创也进入了表达权力讨论阶段，数字人演出、AI剧本协作、内容署名与合著机制在多家平台中实际演示。抖音科技创作者“U航”的《人机面部协同表达》荣膺青年优秀论文奖（提名奖），其制作的“Emo”人脸机器人能流露出困惑好奇的神情。
• AI×芯片×能耗并举与低能耗技术：芯片巨头展示了边缘AI加速芯片，强调“AI节能优化”成为下一代算力演化的核心任务。低能耗AI技术体系集中亮相，边缘计算、能效优化算法成为硬件/芯片厂商与模型企业联动的焦点。
• “可信AI评分系统”落地展示：大会首次展示了以标准体系落地的“可信AI评分系统”，纳入了可解释性、鲁棒性、安全性等维度，推进模型透明制度建设。
• 中国AI力量系统出击与开源战略升级：百度、阿里、腾讯、华为、MiniMax、月之暗面等中国本土AI企业全面亮相，展现了本土技术自信与开源生态战略。开源战略升级为“国家安全议题”，华为MindSpore、智谱GLM等推动开源底座以防“平台垄断依赖风险”。
• AI+人文议题首次主舞台化：“AI × 艺术 × 哲学”展演与讨论进驻主舞台，“人类与AI共创未来”成为主旋律。
• 发展中国家主张“AI普惠协议”：发展中国家代表首次主张“AI普惠协议”，推动模型与算法能力向全球南方国家适配输出。
• AI驱动科学发现（AI4S）：“AI4S”已从布局期迈入突破期，在量子计算、生命科学、材料科学、地球科学、深空天文等多个关键领域全面开花。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联合发布了十项突破性科学智能联合创新成果。

十大观点：顶尖人物洞察AI未来结构

大会上，多位顶级专家和领袖发表了对AI未来的深刻见解：

• Geoffrey Hinton（图灵奖得主，AI基础模型先驱）认为“我们正在构建的，是可以重新组织决策路径的系统，而不仅是回答问题的工具”。他也提到人脑和目前的大模型理解语言的方式几乎一样，但人脑缺乏快速知识转移和长寿命，并呼吁各国合作成立国际AI研究机构，共同使AI向善、可控。
• Stuart Russell（UC Berkeley 教授，AI伦理与AGI治理专家）指出“AGI并不是一个科技奇点，而是一个治理真空。如果制度滞后，它可能引发结构性风险”。
• Eric Schmidt（前Google CEO，Schmidt Futures创始人）认为“当前AI治理机制不具备约束力。需要一个AI版的WTO，以确保跨国算法公约能够生效”。
• 沈向洋（清华大学智能产业研究院院长，前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）强调“技术的发展不能继续沿着‘先创新后治理’的路径。AI进入城市系统时，需要被制度纳管”。
• 朱松纯（清华大学人工智能研究院院长，国际计算机视觉顶尖学者）提出“AI必须迈过可解释性门槛，模型不是只有‘结果’，它也要有‘理由’”。
• 闫俊杰（MiniMax 创始人 & CEO）预测“下一轮AI竞争，不在于参数大小，而在于谁能建立AI的操作系统级接口与协作框架”。
• 张潼（智谱AI CEO，前腾讯AI Lab负责人）认为“开源模型体系是中国科技安全的底座，也是AI生态差异化的生存机制”。
• Hadfield（OpenAI全球伦理顾问、AI治理研究员）强调“技术越集中，越需要协议化的公平机制，避免AI资源沦为超级平台的垄断工具”。
• 姚期智（中国科学院院士，清华大学量子计算专家）认为“AI教育不能只输出结果，它要激发思维与反馈机制，成为认知过程的共同参与者”。
•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（闭门会发言）表示“技术治理的关键词不再是‘发展’，而是‘参与度’。发展中国家在AI浪潮中不能只是使用者”。

十大趋势：AI走向未来社会结构的基础设施

WAIC 2025揭示了人工智能的未来走向，预示着AI不再仅仅是“技术路径”，而是成为未来社会结构的基础设施：

1. AI将从“模型工具”转向“系统中枢”。AI的角色正在从“工具”向“伙伴”演进。
2. 小模型与本地部署成为企业主流选择。
3. 全球AI治理机制进入制度起草期。
4. AI基础设施属性加速确立。
5. Agent经济走向现实落地。智能体（Agent）正从传统“工具”角色逐步演变为每个人的“共生伙伴”。这包括“LifeOS”（AI成为个性化生活的操作系统）、“智力即服务”（智能化工作流赋能产业升级，Agent成为企业知识系统、流程结构与组织角色的原生组成），以及游戏智能体在虚拟世界中的沉浸式进化。
6. 内容共创经济将进入“协作契约”阶段。
7. 算力竞争转向“能效比与绿色算法”。低能耗AI技术体系集中亮相。
8. 数据主权与算法责任将并行立法化。
9. 开源从“创新工具”变成“战略资产”。
10. AI软实力将成为国家/企业表达力核心组成。

此外，从技术层面来看，2025年人工智能将迎来三大主题：基础模型的跃迁、智能行动者的崛起以及AI走向物理世界。

• 基础模型的跃迁：强化学习（Reinforcement Learning，RL）正引领大模型推理和行动能力新突破，特别是基于可验证奖励的强化学习（RLVR）将使大模型优化目标从“听起来正确”转向“确实正确”。原生多模态生成技术将实现从底层结构上对图像、语音、文本等多模态数据的统一建模，推动AI从“看懂”、“听懂”到“合成表达”的一体化跃迁。声音模型正快速迈向具备情感智能的新阶段，推动人机交互自然化。
• 智能行动者的崛起：AI Agent正经历从概念验证向生产应用的关键转变，分为编排类Agent和端到端Agent模型两条技术路线。
• AI走向物理世界：空间智能意味着AI从处理词元（Token）进化到理解体素（Voxel），初步具备了理解和处理三维世界的核心能力，推动AI从“会聊天”到真正“懂世界”的跨越式发展。具身智能的崛起标志着图灵测试正从抽象的语言推理，迈向真实世界的感知—行动协同，有望迎来“GPT-2时刻”。具身智能本体——机器人正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化，迎来从测试到量产的关键转折点。

总结而言，WAIC 2025之后，创新的定义、路径与参与方式都在变化。真正的问题已不再是“谁掌握了AI”，而是“谁有能力用AI构建出可持续的增长结构与创新机制”。大会闭幕式上，共有31个项目集中签约，涵盖智能驾驶、具身智能等领域。下一个十年，将属于那些能与智能系统共构未来的组织、品牌与社会。李强总理在开幕式上强调，无论科技如何变革，都应当为人类所利用、为人类所掌控，朝着向善普惠的方向发展，人工智能也应当成为造福人类的国际公共产品。中国愿共享发展经验和技术产品，帮助全球特别是全球南方国家加强能力建设，推动人工智能发展迈上更高水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