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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：缔造数字日内瓦公约？在分歧中寻找秩序

在当前的混乱与冲突之上，构建一个稳定、可预测的国际治理框架的努力已悄然开始。但这并非一场寻求共识的外交谈判，而是一个让深刻分歧暴露于阳光之下的角力场。一部统一的“数字日内瓦公约”是最终目标，还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？

日内瓦的对话，还是独白？

我们的目光聚焦于瑞士日内瓦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（WIPO）的总部。来自世界各地的外交官、法律专家和技术代表齐聚一堂，参加“人工智能与知识产权对话”系列会议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迫感。他们讨论的不再是传统的关税或实体边界，而是试图为AI这片新大陆绘制地图。

然而，WIPO的角色并非立法，而是促进对话。在这里，美、欧、中三大力量的根本性分歧被清晰地展现出来。美国代表强调创新的自由和“合理使用”的弹性；欧盟代表坚持透明度、风险管理和个人权利的至高无上；中国代表则在鼓励产业发展和维护国家监管权威之间寻求平衡。这更像是一场各自阐述立场的独白，而非真正走向共识的对话。

和平的幻影

在这场全球性的探索中，一些潜在的解决方案被反复提及，但每一个方案的背后，都隐藏着更深的争议。

第一个方案是明确平台责任。欧盟的《人工智能法案》和中国“奥特曼”案的判决，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：平台不能再声称自己是“中立的工具”，而必须为其生成的内容承担某种形式的责任。但这引出了新的问题：这种责任的边界在哪里？如果平台为了规避风险而过度审查，是否会扼杀自由和创新？这究竟是保护权利的必要之举，还是通往数字审查的滑坡？

第二个方案是集体许可。Anthropic公司与作家团体的和解，似乎为这种模式提供了一个范例。大型AI公司可以向一个集体管理组织支付许可费，以换取合法使用海量作品进行训练的权利，费用再由组织分配给创作者。但这是否是一种变相的“赎罪券”，用金钱来合法化最初可能非法的“数据抓取”行为？这种模式会真正惠及广大中小创作者，还是只会让大型版权持有公司和集体管理组织变得更加强大？

未来的全球AI知识产权治理，或许不会是单一的法律文本，而是一个由不同层级规则构成的混合体系。在这个体系中，“硬法”（如欧盟《人工智能法案》）将设定最低标准；“软法”（如WIPO和OECD发布的指南）将促进规则的协调；而“商业协议”（如授权交易）则将以市场速度填补法律空白。但这与其说是一个和谐的“共同体”，不如说是一个承认分歧、允许不同制度并行存在的“多元合法性”的并存。

未完成的条约

让我们回到日内瓦的会场。深刻的分歧依然存在，这些分歧忠实地反映了美、欧、中之间复杂的地缘政治张力。一部统一的“数字日内瓦公约”不会在明天就签署。

生成式AI让我们第一次直面一个根本问题：当机器开始创造，人类还拥有哪些独占的权利？

答案或许不是新的法律条文，而是一种全新的文明共识——如何在智能与人文之间，重建“创造”的意义。这个新世界的代码，仍在被一行一行地书写着——在世界各地的法庭、议会和董事会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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