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品中的幽灵:AI可能终结艺术吗?之4.4

第四部分:冲突、理论与未来

第12篇:哲学的转向:“后人类美学”—— 作为“物”的AI与“施为”

无论是杰森·艾伦(Jason Allen)案中“谁是作者”的法律困境(第2篇),还是《Andersen》案中“学习还是盗窃”的伦理争论(第9篇),抑或是Steyerl与Manovich之间“平庸还是新颖”的美学评判(第11篇),我们似乎都陷入了一个“人类中心主义”(anthropocentric)的框架。

我们总是在问:AI是“工具”还是“作者”?它是在“模仿”人类还是在“超越”人类?

“后人类”(Posthuman)思潮提供了一个跳出“人-机”二元对立的新视角。它提议,AI不是“工具”(Tool)或“作者”(Author),而是一个与人类共同协作的、具有“施为”(Agency)的“物”(Thing)。

“物转向”与“施为” 

一篇关于“后人类时代施为”的理论文章探讨了这一转向。随着“物转向”(material turn)与“后人类思潮”的开启,我们开始重新讨论“数字艺术的物质性”(digital arts' thinghood)。

关键问题是:当“物”具备一种独特的“施为”(Agency)时,“数字物”(digital things)的“施为”又如何呈现并运行?

术语解释:“施为”(Agency)与“集合体”(Assemblage) 

这两个术语是理解后人类美学的关键,但它们经常被误解。

  • 施为(Agency): 在这个语境下,“施为”并“不等于”“意识”、“智能”或“意图”(Intention)。它是一个更广泛的概念,指“行动并产生效果的能力”。一条河流有“施为”(它可以侵蚀河谷)。一场风暴有“施为”。一个AI也有“施为”(它可以生成图像或做出决策)。
  • 集合体(Assemblage): 这是法国哲学家德勒兹(Deleuze)和加塔利(Guattari)的概念。它认为,任何“结果”都不是由“一个”主体(如“艺术家”)产生的,而是由一个异质的“网络”或“集合体”共同产生的。这个“集合体”中混合了人类、非人类、话语、符号和物质。

AI艺术作为“集合体”的涌现 

这种“后人类美学”提供了一个全新的、非评判性的分析框架,使我们能以一种新的方式“重述”本系列中的所有案例:

  • 重述杰森·艾伦(第2篇):
  • 旧问题:艾伦和Midjourney,谁是作者?
  • 后人类问题:《Théâtre d'Opéra Spatial》不是杰森·艾伦(人类)的作品,也不是Midjourney(机器)的作品。它是*“”这个“集合体”(Assemblage)*所共同“施为”的产物。我们不应问“谁是作者”,而应问“这个集合体如何运作并生成了这一结果?”
  • 重述雷菲克·阿纳多尔(第5篇):
  • 《Unsupervised》是一个更完美的“集合体”案例。它明确地将“非人类”的“施为”纳入了作品。它是*“[阿纳多尔-AI模型-MoMA档案-大厅光线-观众运动-室外天气]”*共同作用的“集合体”。
  • 重述法律风暴(第9、10篇):
  • 《Andersen》案的困境在于,法律试图将这个“集合体”强行拆分为“人类”(艺术家)和“机器”(AI),并用“人类中心”的版权法去审判“非人类”的“施为”。

哲学的解放 

这种“集合体”理论将“AI艺术批判”从“好/坏”的美学评判和“对/错”的伦理审判中解放出来。它不再试图“捍卫”人类的“创造力”,而是转向“描述”这个新的“后人类集合体”的“运行机制”、“权力结构”和它所产生的“新现实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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